“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涼風冬有雪,若無閑事掛心頭,便是人間好時節”。為宋朝無門慧開禪師所作,錄入其評釋古代禪門公案的《無門關》一書。這首詩看上去平平常常,實際顯示了作者意識的覺醒。此詩瑯瑯上口,最為佛門弟子所愛頌。
春天的百花,秋天的明月,夏天的涼風,冬天的冰雪,都會給人帶來一種美好的體驗。但是,在普通的人眼里,也是一種司空見慣的景象,甚至是被大家忽略的。
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說過: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。這句話的美妙之處在于,當一個人,在踏入一條河流后,回到岸上,過了幾分鐘再踏入那條河流,感覺兩次踏入的是同一條河流,其實這是一種錯覺。因為那條河流在變化中,水在流動,河岸、河床也在變動,那條河流每一個瞬間、每一個片段都是不同的。上一秒鐘踏進的這條河流,下一秒鐘再踏進去,已經變成了另一條河流。甚至,那個兩次踏入河流的人也在這段時間變掉了,生命無時無刻不在更新之中,變化之中,身體里舊的細胞在不斷死去,新的細胞在不斷誕生,連每一次的呼吸,所攜帶的元素和成份也不同。因此,并不存在同一個人,也不存在同一條河流。
秦時明月漢時關。我們今天看到明月,已經不是秦朝的那個。看到的關口,也不是漢朝的。只是變化比較細微,人不容易察覺而已。
因此,詩歌的作者看到春天的百花,秋天的明月,遇見夏天的涼風,冬天的冰雪,始終帶著一種新鮮的、全然的體驗。因為生命的每一個瞬間、每一個片段都是全新的,所接觸到的一切,更是鮮活的、陌生的、未知的、神秘的。所以作者在寫下這樣是詩句時,帶著一種兒童般純真和純凈的目光,好像過去從來沒有接觸過、經歷過這樣美妙的情景,甚至在發出一種由衷的贊嘆,覺得一切都是非常的新鮮、新奇。
而普通的人不一定有這樣的發現和感受。他們認為一年四季,都是在重復。今天在重復昨天,明天在重復今天。太陽底下沒有什么新鮮的事。今年春天開的花,跟每年春天開的花沒什么區別。所以大家就會顯得有點麻木,因為這些景象無法給身心帶來刺激與興奮。因此普通的人除了偶爾附弄風雅,一般不會去欣賞春天的百花,秋天的明月。他們關注的是買的彩票能不能中個一等獎,或者找個機會賺它幾千萬。就算沒有這個機會,去看看美國拍的大片《變形金剛》、《星球大戰》也是夠吸引人的,以及看看世界各地發生的戰爭、空難、兇殺、暴力事件,什么花啊月啊風啊雪啊,都是一直在重復的東西,早就產生審美疲勞了,已經無法對身心產生新的影響。
所以修行的人,跟普通的人,存在著這種微妙的區別。修行的人不追求刺激和興奮,而是融入當下,與所處的環境在一起,在春天就傾聽百花的語言,在冬天就領略冰雪的純潔,重視的是生命內在每分每秒的體驗。有時候看到一些出家人,每天掃一個地、喝一碗粥,念一聲佛號,全身心都充滿警覺,同樣帶著一種新鮮的體驗。
那么如何達到這個境界的呢。作者在后面兩句講了方法:若無閑事掛心頭,便是人間好時節。意思是心中不能有事,一會牽掛這個,一會牽掛那個,不是在過去,就是在未來,不是在近處,就是在遠處,總之不在此時此地,不在當下。這就違背了《金剛經》說的:過去心不可得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。當一個人心中在牽掛著某個人某件事,那么心就被記憶遮蓋住了。這樣在春天就聞不到花香,秋天就看不到月圓。要是心中牽掛的還是壞事情,那就是度日如年了,哪里還有什么美景可言。
修行就是告別麻木,告別機械的重復,讓意識進入覺醒狀態。唯有意識全然覺醒了,才會時時刻刻讓身心處在當下,處在此時此地。這樣才能看到春花秋月,遇見夏風冬雪,以及身心中流動著無邊無際的自在和愉悅。
PS:無門慧開禪師,杭州錢塘人,俗姓梁,生于宋孝宗淳熙十年,卒于南宋理宗景定元年(西元一一八三至一二六零年),世壽七十八歲。
慧開禪師因為苦參“無”字話頭而開悟,因此特別著重“無”字法門,他將歷代禪宗重要的公案斟選匯編,選擇其中的四十八期,纂集成為“無門關”一書,并自作序文道:“大道無門,千差有路;透得此關,乾坤獨步”。并且把趙州禪師“狗子無佛性”的公案列為第一則,深得六祖慧能大師“無念、無相、無住”的思想要旨。
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涼風冬有雪,
若無閑事掛心頭,便是人間好時節。
一年四季,每個季節都有每個季節的美,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涼風冬有雪,如果能沒有閑事煩心,沒有憂思悲恐驚纏繞心田,那么每年每季每天都將是人間最好的時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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